环境科学专业毕业,别人都奔向繁华都市,我却选择了西北荒漠。
妈妈哭着要我回家乡,我说要做点能留下痕迹的事。
可第一场沙尘暴就把我们种的树苗全埋了,我抱着歪倒的小梭梭哭得像个孩子。
队长拍拍我:
“哭没用,得扶起来再种。”
那一刻我明白,我们不能被风沙打败。
第一章:出发之前
五月的校园绿意盎然。
梧桐叶子正茂,我坐在宿舍里收拾行李。室友们都在忙着投简历,找实习,而我的桌上放着一份特殊的录取通知书——西北治沙工程志愿队。
“许青,你疯了吧?”室友小雯抱着手机走过来,”这么好的专业,毕业就去环保公司,月薪过万不香吗?干嘛要去那种鬼地方吃土?”
我摇摇头。手里的行李箱已经塞得满满当当,全是厚外套和防晒霜。
“我想做点能留下痕迹的事。”
这话说出来连我自己都觉得矫情,但确实是心里话。四年环境科学读下来,我看过太多数据图表,知道荒漠化每年吞噬多少良田,知道风沙怎样一寸寸蚕食绿洲。可知道和行动之间,隔着一道巨大的鸿沟。
老师找过我谈话。
“许青,那边条件很艰苦,风很大,水很少。你一个南方姑娘,真的想好了?”
导师王教授推了推眼镜,眼神里有担心,也有欣慰。
我点点头:”老师,我不怕苦。”
“怕苦的话,就不会报环境科学了。”王教授笑了,”但理想和现实差距很大,你要有心理准备。”
妈妈的电话每天都来。
“青青,要不你就别去了,在家附近找个工作多好。”电话里传来妈妈哽咽的声音,”那么远的地方,妈妈想你了怎么办?”
我握着电话,鼻子发酸。
“妈,我只去半年,很快就回来了。”
“半年?那么久…”妈妈的声音更小了,”那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,多穿衣服,别生病。”
收拾行李的时候,妈妈偷偷往我包里塞了一大堆感冒药。还有她亲手做的咸菜,装了满满一罐。
“那边伙食肯定不好,饿了就吃点咸菜下饭。”
我抱住妈妈,闻着她身上熟悉的洗衣粉香味。
“妈,我会照顾好自己的。”
出发那天,爸爸开车送我到火车站。
一路上我们都没说话,只有收音机里传来轻柔的音乐声。快到站的时候,爸爸突然开口:
“青青,想清楚了就去做。年轻的时候不去闯闯,以后会后悔的。”
我看着爸爸,眼眶湿润了。
“爸爸支持你。”他转过头,眼神坚定,”但是要答应爸爸,保护好自己。”
火车启动的时候,我看着窗外渐渐模糊的城市轮廓,心里五味杂陈。
离开了。真的离开了。
第二章:第一次种树
马鬃滩。
光听这名字就透着一股荒凉劲儿。
火车晃了一夜,第二天中午到达最近的小县城,然后坐大巴又颠簸了三个小时,才到达我们的驻地。
下车的那一刻,迎面扑来的是一阵热浪夹着细沙。
天空是纯净的蓝色,蓝得有些不真实。四周是连绵起伏的沙丘,金黄色的沙子在阳光下闪闪发光,像铺了一地碎金。
美是真美,但也荒凉得让人心慌。
我们这批志愿者一共十二个人,有研究生,有本科生,还有两个已经工作的小伙子。队长叫李强,是个黑瘦的中年男人,皮肤被晒得像古铜一样。
“欢迎来到马鬃滩。”李强咧嘴一笑,露出白森森的牙齿,”从今天开始,你们就是治沙战士了。”
住宿的地方是几排简易的彩钢房,男女分开。我的室友是个叫小雨的女孩,学水土保持专业,看起来文文静静的。
“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吗?”小雨问我。
我点点头:”你呢?”
“我也是。”她苦笑一下,”之前在书本上看过很多治沙的案例,但真到了这里,还是被震撼到了。”
晚饭是最简单的米饭配菜,没有什么油水,但胜在量足。
“明天开始正式工作。”李强站起来,扫视一圈,”种树看起来简单,其实是个技术活。梭梭树、沙柳、胡杨,每种树的种植方法都不一样。最重要的是,要有耐心。”
那天晚上我躺在硬邦邦的床上,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,久久不能入睡。
天还没亮,李强就来敲门了。
“起床!趁着太阳不毒,多干点活!”
我迷迷糊糊地爬起来,看看手机,才五点半。
洗漱完毕,匆匆吃了点早餐,我们就扛着铁锹和水桶出发了。
今天的任务是种梭梭树。
梭梭是沙漠里的铁汉,根系发达,抗风沙能力强。李强给我们示范:先挖一个一米深的坑,把树苗放进去,再填沙固定,最后浇透水。
“记住,坑要挖深一点,这样树根才能扎得牢。”
我学着李强的样子,挥起铁锹开始挖坑。
沙子很细,铁锹一下去就滑了,根本挖不动。试了几次,我累得满头大汗,坑却还是浅浅的一个印子。
“用力,往下压!”李强走过来,接过我的铁锹,三两下就挖出一个标准的坑。
“看起来简单,做起来难。”
我接过铁锹,继续挖下一个坑。
手掌很快就磨出了水泡,火辣辣的疼。但我咬着牙坚持,一个坑接一个坑地挖。
中午的太阳毒得厉害,沙子烫脚,空气扭曲得像水波。我的衣服全被汗水浸透了,头发黏糊糊地贴在脸上。
“休息一下吧。”小雨递给我一瓶水,”你脸都晒红了。”
我咕嘟咕嘟喝了大半瓶,感觉整个人才活过来。
下午继续种树。
我们这批新手动作很慢,一个上午才种了十几棵。而李强他们这些老手,一个人能种五六十棵。
“慢慢来,熟能生巧。”李强安慰我们,”我刚开始的时候,一天连十棵都种不了。”
傍晚收工的时候,我累得腰都直不起来。
但看着那一排排刚种下的小树苗,心里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成就感。
晚上躺在床上,我给妈妈发了条微信:
“妈妈,我今天种了十八棵梭梭树。虽然很累,但很有意义。”
妈妈很快回复:”青青辛苦了,一定要保护好自己。”
我看着手机屏幕,眼眶有些湿润。
第三天一早,我兴冲冲地跑到种树的地方,想看看我们种的小树苗怎么样了。
结果一看,傻眼了。
昨夜刮了一场沙尘暴,我们辛辛苦苦种下的树苗,一大半都被沙子掩埋了。有些歪歪扭扭地倒在沙堆里,有些干脆不见了踪影。
我蹲在一棵歪倒的小梭梭旁边,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。
“为什么会这样?”
李强走过来,拍拍我的肩膀。
“哭没用,得扶起来再种。”
他的声音很平静,像是见惯了这种场面。
“沙漠就是这样,它不会因为你的努力就对你温柔一点。但是我们也不能因为它的无情就放弃。”
我抹掉眼泪,重新拿起铁锹。
既然来了,就不能轻易认输。
第三章:风沙中的人
营地里有个老工人,姓白,大家都叫他白师傅。
白师傅五十多岁,皮肤黑得发亮,手掌厚厚的全是茧子。他话不多,但干活特别麻利,种起树来行云流水,看着就是个老手。
“白师傅在这里干了多少年了?”我问李强。
“三十年。”李强点了支烟,”从二十岁出头就来了,一直到现在。”
三十年?
我有些震惊。三十年是什么概念?我从出生到现在才二十二年,他在这片沙漠里待的时间比我的年龄还要长。
那天晚饭后,我主动找到白师傅聊天。
他正坐在营地外的一块石头上,望着远处的沙丘发呆。夕阳西下,把整片沙漠染成了金红色,美得像一幅油画。
“白师傅,可以和您聊聊吗?”
他回过头,冲我笑了笑:”当然可以,小姑娘。”
我在他旁边坐下,也学着他的样子望向远方。
“您为什么要在这里待这么久?”
白师傅沉默了一会儿,然后慢慢开口:
“我刚来的时候,这里比现在还要荒。一刮风就是铺天盖地的沙子,附近的村子年年被沙埋。有些人家的房子,前一天还好好的,第二天就被沙子堆到了窗台。”
他指了指东边:”那边原来有个村子,叫沙泉村。现在已经搬走了,被沙子吞得只剩几堵断墙。”
我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,什么都看不见,只有连绵的沙丘。
“后来呢?”
“后来国家开始搞治沙工程,我就报名参加了。”白师傅的眼神变得深远,”那时候年轻,觉得自己能改变什么。结果干了几年才发现,沙漠比想象中顽固多了。”
“那您有没有想过放弃?”
白师傅摇摇头:”想过,但是没走成。”
“为什么?”
他转过头看着我,眼神很平静:
“我种了三十年树,有些地方现在终于看得见绿了。你看那边。”
他指向北边的一片区域,我仔细看了看,确实能看到一些绿色的斑点。
“那些是我十几年前种的胡杨林,现在都长成大树了。每年春天,还会有鸟儿来筑巢。”
说到这里,白师傅的脸上露出了一丝骄傲的神色。
“看到自己种的树长大,就像看到自己的孩子长大一样。”
我点点头,似懂非懂。
“白师傅,您觉得我们这些年轻人怎么样?”
“挺好的。”他笑了,”有冲劲,有想法。不过这地方很考验人,能坚持下来的不多。”
“您觉得我能坚持下来吗?”
白师傅仔细打量了我一番:
“你看起来挺单薄的,但是眼神很坚定。能不能坚持,要看你心里装的是什么。”
“什么意思?”
“如果你只是想证明自己,或者想要别人夸赞,那肯定坚持不了多久。但如果你真的想为这片土地做点什么,那就能坚持下去。”
他站起身,拍拍身上的沙子:
“有些人要留下来,风才不敢太过分。”
这句话在我心里反复回荡。
有些人要留下来,风才不敢太过分。
那天晚上,我在日记本上写道:
“也许我也想成为这样的人。不是为了证明什么,而是为了让风沙知道,这里有人在坚守。”
第二天,白师傅带着我们几个新手去看他种的胡杨林。
走了大概半个小时,远远地就能看到一片绿色。走近了才发现,这些胡杨树已经有三四米高,枝叶茂盛,在风中沙沙作响。
“这些树都是我一棵一棵种下的。”白师傅抚摸着一棵胡杨的树干,”最开始只有筷子那么细,现在都比我腰还粗了。”
小雨感叹道:”太不容易了,在这种环境下能把树种活,简直是奇迹。”
“不是奇迹,是坚持。”白师傅纠正她,”树其实很好养活,只要给它时间和机会。”
我们在胡杨林里坐了一会儿,享受着难得的阴凉。几只不知名的小鸟在枝头跳跃,发出清脆的叫声。
“这些鸟儿是什么时候来的?”我问。
“大概五六年前吧。”白师傅回答,”刚开始只有一两只,现在每年春天都会有一大群飞过来。”
“它们不怕沙尘暴吗?”
“有了树就不怕了。”白师傅指了指头顶的枝叶,”这些树就是它们的避风港。”
回去的路上,我一直在想白师傅的话。
有些人要留下来,风才不敢太过分。
也许这就是治沙工作的意义所在。不是要彻底征服沙漠,而是要在这里扎根,用自己的坚持告诉风沙:这里有人在,这里有希望在。
第四章:一滴水的重量
六月的马鬃滩,热得像个大烤炉。
地表温度能达到六十多度,沙子烫得能煎鸡蛋。中午的时候,空气扭曲得厉害,远处的沙丘看起来像在跳舞。
最要命的是缺水。
我们的用水全靠外面拉进来,每天限量供应。每人每天两瓶矿泉水,一瓶喝,一瓶洗漱。
“省着点用。”李强每天都要念叨这句话,”这里的每一滴水都比黄金珍贵。”
刚开始我还不以为然,觉得两瓶水够用了。可真到了大热天,才知道什么叫捉襟见肘。
早上起来刷牙,只能用小半瓶水,连漱口都要分几次进行。洗脸更是奢侈,只能用湿毛巾擦一擦。
喝水也要计算着来。上午干活的时候喝一口,中午休息再喝一口,每次都要在嘴里含很久才舍得咽下去。
最难熬的是下午。
太阳毒得厉害,汗水不停地往外冒,衣服湿了又干,干了又湿,在皮肤上结出一层白花花的盐渍。
“我快渴死了。”小雨坐在树荫下,嘴唇干得起皮。
我也好不到哪里去,嗓子干得像冒烟,说话都是沙哑的。
“坚持一下,很快就到晚饭时间了。”
但时间过得特别慢,每一分钟都像一个小时。
队伍里有个男生叫小陈,是北方人,按理说应该比我们这些南方人更适应干旱环境。可他偏偏是最脆弱的一个。
那天下午,我们正在沙丘背面种沙柳,小陈突然身子一软,倒在了沙地上。
“小陈!”
我们赶紧围过去,只见他脸色发白,嘴唇发紫,明显是中暑了。
李强立刻给他灌水,用湿毛巾敷额头,又掐人中。折腾了十几分钟,小陈才悠悠醒来。
“我这是怎么了?”他虚弱地问。
“中暑了。”李强严肃地说,”今天你别干活了,回去休息。”
送小陈回营地的路上,我心里很不是滋味。
这里的环境比想象中更恶劣,不仅考验体力,更考验意志力。
晚上,白师傅来看望小陈。
“第一次来这种地方,都要有个适应过程。”他安慰小陈,”当年我刚来的时候,也中暑过好几次。”
“白师傅,您是怎么熬过来的?”小陈问。
“慢慢适应呗。”白师傅笑了,”人的适应能力比自己想象中强得多。关键是要找到坚持下去的理由。”
“什么理由?”
白师傅指了指窗外:
“你看那输水管。”
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,远处有一条粗大的管道,从沙漠深处一直延伸到地平线。
“那是给咱们送水的生命线。水要从几百公里外的地方运过来,成本高得要命。但是国家还是要运,因为这里的工作重要。”
他停顿了一下,继续说:
“既然国家舍得花这么大代价支持我们,我们就不能辜负这份信任。每一滴水都承载着希望,每一棵树都代表着未来。”
我望着那条输水管,心里涌起一阵暖流。
确实,我们在这里的每一天,都有无数人在默默支持着。远方的工人在维护输水设备,后勤人员在采购物资,家人朋友在为我们担心祈祷。
我们没有理由放弃。
第二天,小陈坚持要继续工作。
“我不能因为一次中暑就认输。”他的眼神很坚定,”既然来了,就要坚持到底。”
李强看了看他,点点头:
“行,但是你要注意节奏,别逞强。”
从那天开始,我们都变得更加珍惜水资源。
喝水的时候会小口小口地抿,洗漱的时候能省则省。有时候看到水龙头滴水,都会赶紧拿盆子接着。
“一滴水在这里的价值,比在城市里大一千倍。”小雨感慨道。
我深以为然。
在这片缺水的土地上,我第一次真正理解了”滴水贵如油”的含义。也第一次深刻地感受到,那些看似理所当然的东西,其实都来之不易。
一个星期后,我们都适应了限水的生活。
皮肤晒黑了,嘴唇干裂了,但精神状态反而比刚来时更好。
“人真的是可以适应任何环境的。”小陈说,”关键是心态要摆正。”
我点点头。
站在沙丘上望着远方的输水管,我在心里默默说:
“谢谢每一滴送到这里的水,谢谢每一个支持我们的人。我们会好好珍惜,不辜负这份信任。”
第五章:小镇上的孩子
每个月的最后一个周末,我们都要去附近的小镇做环保宣传。
镇子不大,只有一条主街,两边是低矮的平房和小商铺。街道两旁种着一些枣树和杨树,在这片黄沙中显得格外珍贵。
镇上的人们对我们这些治沙志愿者都很友善,见面总是笑呵呵地打招呼。
“又来宣传环保了?辛苦你们了!”
“这些年轻人真不容易,大热天的还要跑这么远。”
我们在镇政府门前搭起小摊,摆放宣传资料,向过往的村民讲解治沙的意义和方法。
“种树能防风固沙,保护我们的家园。”
“每个人都可以为环保出一份力,比如节约用水,不乱扔垃圾。”
大人们听得认真,时不时点点头,但最积极的还是孩子们。
有个大概七八岁的小男孩,总是围在我们身边,瞪着亮晶晶的大眼睛听我们讲。
“姐姐,你们真的能把沙漠变成绿洲吗?”
我蹲下来,和他平视:
“可以的,但需要很长时间,也需要很多人一起努力。”
“那我长大了也要种树,种好多好多!”小男孩兴奋地挥舞着小拳头。
看着他那张纯真的脸,我心里涌起一阵暖流。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“我叫小强,爸爸说这个名字吉利,什么困难都能战胜。”
多好的孩子啊。
我从包里拿出一粒沙柳种子,放在他手心里:
“这是沙柳的种子,你拿回去种在花盆里,好好照顾它,说不定能长成大树。”
小强小心翼翼地捧着种子,像捧着宝贝一样:
“姐姐,我一定会让它长大的!”
后来的几次宣传活动,小强都会来找我,兴奋地告诉我他的沙柳种子的生长情况。
“姐姐,它发芽了!绿绿的小叶子,可好看了!”
“姐姐,我每天都给它浇水,它又长高了一点!”
每次看到小强那张笑脸,我都觉得自己做的事情特别有意义。
我们在沙漠里种下的不仅仅是树苗,更是希望的种子。这些种子会在孩子们心里生根发芽,长成参天大树。
有一次,小强的妈妈专门来感谢我:
“小强自从跟你们接触后,特别爱护花草,看到有人践踏草坪都要去制止。昨天还跟我说,长大了要当环保科学家。”
我听了很感动:
“孩子们就是我们的希望,他们比我们更纯真,也更有力量。”
除了小强,还有很多孩子让我印象深刻。
有个叫小红的女孩,总是安静地坐在一边听我们讲,回家后会把听到的内容画成图画,带给我们看。
有个叫小军的男孩,主动帮我们发宣传资料,小小年纪就很有责任感。
这些孩子就像沙漠中的小树苗,虽然还很稚嫩,但已经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。
有一天,镇上的小学邀请我们去给孩子们上一堂环保课。
“沙漠化是什么?”我在黑板上写下这个词。
孩子们七嘴八舌地回答:
“就是沙子越来越多!”
“就是草和树都死了!”
“就是风沙特别大!”
我笑着点点头:
“你们说得都对。沙漠化就是原本有植被的地方变成了沙漠。那你们知道怎样防止沙漠化吗?”
小强第一个举手:
“种树!种很多很多树!”
“还有呢?”
其他孩子也积极举手:
“不砍树!”
“保护小草!”
“节约用水!”
看着这些踊跃发言的孩子们,我深深地被感动了。
在他们纯真的心里,环保不是一个抽象的概念,而是实实在在的行动。他们没有大人们的复杂考虑,只有最朴素的愿望:保护我们共同的家园。
课程结束后,孩子们围着我们问个不停:
“老师,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去看你们种的树?”
“老师,我们能不能也去沙漠里种树?”
“老师,你们会一直在那里吗?”
面对这些充满希望的眼神,我郑重地承诺:
“等你们放假了,我们可以组织一次沙漠探访活动,带你们去看我们种的树。”
孩子们欢呼起来,那声音比夏日的雷声还要响亮。
回到营地的路上,我一直在想那些孩子们的笑脸。
他们是这片土地的未来,也是治沙事业的希望。我们现在种下的每一棵树,都是为了让他们将来有一个更美好的家园。
这不只是科学实验,更是希望的传递。
一代人种树,一代人护绿,一代传一代,这片黄沙终将变成绿洲。
第六章:树活了
八月底,马鬃滩的第一场秋雨终于来了。
雨不大,淅淅沥沥的,但对这片干渴的土地来说,每一滴都是甘露。
我们冒着雨去查看种植区,心情激动得像要过年一样。
“快看!快看这里!”小雨兴奋地叫起来。
我们赶紧跑过去,只见一株梭梭树的枝条上冒出了嫩绿的新芽,小小的,绿得发亮,在雨水的滋润下显得格外生机勃勃。
“活了!真的活了!”
我蹲在那棵梭梭树前,仔细端详着那几片新叶。虽然只有指甲盖那么大,但在我眼里,它们比任何珍宝都要珍贵。
这是我们种下的第一批树苗中最先发芽的一棵。从种下去到现在,已经过去了三个多月。三个月的风吹日晒,三个月的精心呵护,终于换来了这几片绿叶。
“许青,你哭什么?”小雨拍拍我的肩膀。
我这才发现,不知什么时候眼泪已经流了满脸。
“太高兴了。”我擦擦眼泪,”没想到它真的活下来了。”
接下来的几天,我们陆续发现了更多发芽的树苗。梭梭树、沙柳、胡杨,一棵接一棵地冒出新芽,像在告诉我们:我们活下来了,我们要在这里扎根了。
李强也很兴奋:
“这批树苗的成活率比预期高多了,大概能达到百分之七十。在这种环境下,这已经是很了不起的成绩了。”
白师傅更是高兴得合不拢嘴:
“你们这些小伙子真不错,种树的技术越来越熟练了。”
看着那些生机勃勃的小树苗,我们决定举办一个小小的庆祝仪式。
那天傍晚,我们所有人都聚集在种植区,围成一个圆圈。李强拿出相机,要给我们拍一张合影。
“来,大家笑一个!”
咔嚓一声,快门声在沙漠中响起。
这张照片后来成了我最珍贵的纪念品之一。照片里的我们虽然都晒得黑黑的,衣服也皱巴巴的,但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发自内心的笑容。
背景是那一排排刚刚发芽的小树苗,虽然还很稚嫩,但已经展现出顽强的生命力。
拍完照片,我们坐在沙地上聊天。
“你们知道吗?”白师傅指着那些小树苗说,”这些树苗能活下来,不容易啊。沙漠的生存法则很残酷,只有最坚强的才能存活。”
“那些没有存活下来的呢?”小陈问。
“它们也没有白白牺牲。”白师傅的语气很温柔,”它们的根系会留在土里,慢慢腐烂,为土壤提供养分。它们的死亡,为其他植物的生长做出了贡献。”
听了这话,我心里涌起一阵感动。
即使是在死亡面前,这些植物也没有放弃对生命的贡献。它们用自己的方式诠释了什么叫做奉献,什么叫做坚持。
“我们也是一样。”我突然开口,”即使将来我们都离开了这里,但我们种下的这些树会继续生长。我们的努力不会白费,我们的汗水会化作绿荫。”
大家都点点头,眼神里有着共同的理解和认同。
那天晚上,我给妈妈打了个电话。
“妈妈,我们种的树活了!好多棵都发芽了!”
电话那头传来妈妈高兴的声音:
“真的吗?太好了!青青,妈妈为你骄傲。”
“妈妈,我在这里过得很好,学到了很多东西。这里的日子虽然苦,但很充实,很有意义。”
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妈妈的声音有些哽咽,”只要你觉得值得,妈妈就支持你。”
挂了电话,我走到窗前,望着外面的星空。
沙漠的夜空特别清澈,星星多得像撒了一地钻石。在这样的星空下,我们种下的小树苗正在默默地生长着。
也许再过几年,这里就不再是光秃秃的沙地,而是一片绿意盎然的树林。到那时,会有鸟儿在枝头歌唱,会有旅人在树荫下休息,会有孩子们在这里奔跑玩耍。
想到这里,我心里充满了希望和力量。
我们在这里种下的不仅仅是树苗,更是希望的种子。这些种子会生根发芽,长成参天大树,为这片土地带来生机和绿意。
第二天一早,我迫不及待地跑到种植区,想再看看那些可爱的小树苗。
晨光洒在嫩绿的叶片上,露珠晶莹剔透,整个世界都显得生机勃勃。
我蹲在那棵最先发芽的梭梭树前,轻轻抚摸着它的叶片。
“小家伙,你要好好长大啊。长成大树后,要保护这片土地,不让风沙肆虐。”
仿佛听懂了我的话,小树苗在微风中轻轻摇摆,像是在向我点头。
那一刻,我第一次真切地看到了一粒沙被一棵树拦住的样子。
虽然只是很小的一粒沙,但这已经足够了。千里之堤,溃于蚁穴;万里绿洲,始于一树。
当天晚上,我在朋友圈发了一张照片,配文写道:
“风在走,我们也在。但我们种下的树会留下来,为这片土地遮风挡雨。”
很快就有很多朋友点赞留言:
“太棒了!为你们点赞!”
“真不容易,在沙漠里种活树简直是奇迹!”
“青青,你们都是英雄!”
看着这些留言,我心里暖暖的。
虽然我们的工作很平凡,但得到了这么多人的理解和支持,这就足够了。
第七章:回程的列车
九月底,志愿服务期满了。
收拾行李的时候,我的心情很复杂。既有完成任务的成就感,也有即将离别的不舍。
这几个月来,马鬃滩已经成了我的第二个家。这里的每一粒沙子,每一阵风,每一棵树,都深深地印在了我的心里。
“舍不得走吗?”小雨问我。
我点点头:”特别舍不得。感觉才刚刚开始熟悉这里,就要离开了。”
“我也是。”小雨看着窗外的沙丘,”这里虽然条件艰苦,但很纯粹,很真实。回到城市后,不知道还能不能找到这样的感觉。”
最后一天,我们去看了一遍所有的种植区。
那些我们亲手种下的小树苗,现在大部分都活得很好。绿油油的叶片在阳光下闪闪发光,像一面面小小的旗帜,宣告着生命的胜利。
“看到没有?”李强指着一片茂盛的沙柳林,”这就是你们的成果。这些树苗会继续长大,再过几年,这里就是一片绿洲了。”
我们沿着种植区慢慢走着,每走过一棵树,都忍不住要停下来看看。
“这棵是我种的。”小陈指着一棵长得特别茂盛的梭梭树,”当时它差点没活下来,是我每天给它多浇点水才救活的。”
“这棵是我的。”小雨也找到了自己种的树,”看,它都长这么高了。”
我也找到了我种的那棵梭梭树,就是第一个发芽的那棵。现在它已经有半米多高了,枝叶繁茂,在微风中轻轻摇摆。
“小家伙,我要走了。”我轻抚着它的叶片,”你要好好长大,替我守护这片土地。”
白师傅也来送我们了。
这个和蔼的老人家,教会了我们太多东西。不仅是种树的技术,更是做人的道理。
“你们都是好样的。”白师傅握着我们的手,”半年时间能坚持下来,说明你们是真心想为这片土地做贡献的。”
“白师傅,您要保重身体。”我有些哽咽,”有机会我还会回来看您的。”
“好,我等着你们回来。”白师傅笑了,”到时候这些树都长成大树了,你们会看到一个全新的马鬃滩。”
上车的时候,李强给我们每人发了一个小包裹。
“这是什么?”我好奇地问。
“打开看看。”
我小心地拆开包装,里面是一小袋沙子和一颗种子。
“这是马鬃滩的沙子和梭梭树的种子。”李强解释道,”带回去做个纪念,也提醒自己曾经在这里战斗过。”
我紧紧握着这份特殊的纪念品,眼泪又开始往下掉。
汽车启动了,缓缓驶离营地。
我趴在车窗上,看着那些熟悉的建筑、熟悉的沙丘、熟悉的树林渐渐远去。
白师傅站在营地门口,一直向我们挥手,直到我们的车消失在地平线上。
坐在开往县城的大巴上,我们都很安静。每个人都在用自己的方式回味着这段难忘的经历。
窗外的风景从荒漠慢慢变成绿野,从黄沙变成良田。我知道,我们正在离开那个特殊的世界,回到我们原来的生活中。
但我的心还留在那里。
留在那片金黄的沙海里,留在那些绿色的小树苗旁,留在白师傅慈祥的笑容里,留在孩子们纯真的眼神里。
火车站的候车大厅里,我们拍了最后一张合影。
这张照片和刚到马鬃滩时拍的那张形成了鲜明的对比。我们的皮肤更黑了,身材更结实了,但最明显的变化是眼神。
现在的我们,眼神里多了一种东西,一种经过风沙洗礼后的坚毅和深邃。
“各位,保持联系啊!”李强说,”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一起工作。”
“一定的!”我们异口同声地回答。
列车来了。
我们拖着行李箱,依依不舍地登上了回程的列车。
车厢里很安静,大部分乘客都在睡觉。我坐在窗边,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。
随着列车的行进,风景不断变化着。从戈壁到草原,从草原到农田,从农田到城市。我们正在从一个世界走向另一个世界。
经过一个小站的时候,我看到站台上有一个小男孩在向列车挥手。他的笑容那么纯真,那么灿烂,让我想起了小镇上的小强。
不知道小强的沙柳种子现在长得怎么样了?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要当环保科学家的梦想?
列车驶出沙区的那一刻,我望着窗外黄绿交界的地带,泪水又一次夺眶而出。
那条线是那么清晰,那么震撼。一边是无垠的黄沙,一边是茂盛的绿洲。而我们,就在这条线上战斗过,流汗过,付出过。
“你还想回来吗?”小雨问我。
我毫不犹豫地点头:”当然想。这不是结束,只是暂停。”
是的,这只是暂停。
虽然我的身体离开了沙漠,但我的心还留在那里。留在那些我亲手种下的小树旁,留在那片我深爱着的土地上。
总有一天,我会再回去的。
也许是一年后,也许是十年后,但我一定会回去的。到那时,我要看看我们种下的小树苗长成了什么样子,要看看马鬃滩变成了什么样子。
我要看看,我们的汗水是否真的浇灌出了绿洲。
我要看看,我们的梦想是否真的在那片黄沙中生根发芽。
列车在夜色中穿行着,载着我们驶向远方。
但在我心里,有一片绿洲永远在那里等着我。
等着我回去,等着我继续种树,等着我把这个美丽的梦想传递给更多的人。
风在走,我们也在走。
但我们种下的树会留下来,为这个世界带来更多的绿色和希望。